一、案情簡介

2018年9月17日22時40分許，唐某駕駛湘DCZXXX小型面包車由東往西行駛至泉南高速886KM+205M處停至港灣，讓車上乘客廖某下車小便，廖某下車后被后方由王某駕駛的湘B5QQXX小型轎車撞傷，廖某經搶救無效，因閉合性顱腦損傷引起中樞性呼吸循環(huán)衰竭，于2018年9月29日死亡。2018年10月5日高速交警《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廖某負此次事故的主要責任，王某、唐某均負次要責任。王某與其所駕駛的車輛投保的保險公司已與廖某親屬達成賠償協(xié)議，而唐某駕駛的湘DCZXXX小型面包車在A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在B保險公司投保了商業(yè)三者險50萬元及不計免賠率險，但兩個保險公司均拒賠，理由是：第一，本案廖某出險時已經脫離被保險車輛，與本車無任何接觸，其出險經過與本車駕駛員的駕駛情節(jié)毫無因果關系；第二，司機唐某并無違法行為，事故認定書以司機唐某未提醒車上人員下車后注意安全為由，認定唐某負次要責任不是法定理由；第三，乘客廖某系湘DCZXXX小型面包車的車上人員，該車未投保車上人員險，廖某也不屬于保險合同中的“第三者”，保險公司不可能在交強險和商業(yè)三責險內進行賠償。

廖某上有60多歲的父母，下有兩個12歲以下的小孩（均為未婚生育，小孩母親已離家出走多年），而司機唐某無賠償能力，在事故發(fā)生后未支付分文，廖某親屬在此情形下委托筆者代理這起案子。

二、代理經過

筆者代理了不少交通事故案子，而此類案子確實是第一次遇到，兩個保險公司的拒賠理由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必須找到足夠的法律依據才能代理好這個案子。筆者在做了充分的準備后，于2019年1月30日代理廖某親屬將唐某及兩個保險公司訴至某縣法院，3月1日某縣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這起案子。

庭審中，司機唐某答辯稱，其駕駛的車輛購買了保險，應當由兩個保險公司負責賠償；兩個保險公司的答辯意見及拒賠理由基本同前。

法庭調查結束后，筆者發(fā)表了以下代理意見：

1、事故認定書是客觀公正的。司機唐某在本案中除了未提醒車上人員下車后注意安全外，至少還存在兩個違法行為或過錯，第一，乘客廖某要求下車小便，唐某應將其送至高速公路服務區(qū)，高速公路設立服務區(qū)的目的，就是為司乘人員提供休息、餐飲、上廁所等生活服務的，而唐某卻讓廖某在高速公路下車并隨地小便，違背了公序良俗，也帶來了安全隱患；第二，也就是更重要的，2011年10月1日起施行的《湖南省高速公路條例》第三十九條第二款明確規(guī)定：“禁止在高速公路上上下乘客、裝卸貨物”。第五十四條也明確規(guī)定：“違反本條例第三十九條第二款規(guī)定，在高速公路上上下乘客或者裝卸貨物的，由公安機關高速公路交通管理機構責令改正，處五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罰款”。故認定唐某在本次事故中負次要責任是客觀公正的。

2、廖某屬于“第三者”而非“車上人員”。第一，根據機動車輛保險合同的約定，機動車輛第三者責任險中的“第三者”，是指除投保人、被保險人其及允許的駕駛人、本車車上人員以外的，因保險車輛發(fā)生意外事故遭受人身傷亡或財產損失的受害者；車上人員責任險中的“車上人員”，是指發(fā)生意外事故時身處保險車輛之上的人員；第二，判斷因保險車輛發(fā)生意外事故而受害的人屬于“第三者”還是屬于“車上人員”，必須以其在事故發(fā)生時這一特定的時間所處位置為依據，在車上即為“車上人員”，在車下即為“第三者”。因為本案事故發(fā)生時廖某已完全脫離本車，其身份不再是車上人員，而應當屬于“第三者”。

3、兩個保險公司應在交強險和商業(yè)三責險保險范圍內賠償原告損失。第一，受害者廖某雖與本車無碰撞，但正是司機唐某在使用車輛的過程中存在違法和過錯，即違法在高速公路上下乘客等，致使廖某下車后，被王某駕駛的車輛碰撞后身亡，唐某的違法行為與廖某的死亡存在直接的因果關系。司機唐某與司機王某的違法和過錯行為是等同的，根據湖南省的相關規(guī)定，廖某負60%的主要責任，兩個司機各負20%的次要責任（王某及其車輛投保的保險公司已承擔了20%的賠償責任）；第二，唐某駕駛的湘DCZXXX小型面包車在兩個保險公司投保的目的，當然就是為了規(guī)避風險，無論投保的是交強險還是商業(yè)三責險，都屬于責任保險，《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第三款明確規(guī)定：“責任保險是指以被保險人對第三者依法應負的賠償責任為保險標的的保險”。換言之，只要司機唐某在本次事故中依法承擔賠償責任，那么保險公司就應理賠，故司機唐某的賠償責任應由兩個保險公司依據保險合同約定承擔。

因原、被告無法達成調解，2019年3月18日某縣人民法院作出了一審判決，法院認為，唐某駕駛被保險車輛在高速公路港灣違規(guī)停車下客，車上人員廖某下車后在高速公路上行走時，被其他車輛所撞，引發(fā)交通事故，廖某雖不是唐某車輛所撞，但是由于唐某在使用車輛過程中的不當行為所致，唐某在本案中存在過錯且負有責任，同時廖某發(fā)生事故時，已不是唐某車上人員，應當屬于交強險和商業(yè)三者險中的“第三者”。判決書認定原告的損失為1031874.4元，由司機王某、唐某車輛投保的保險公司分別在交強險內各賠償12萬元，下余損失791874.4元，由各自保險公司在商業(yè)三者險范圍內依據保險合同進行賠償。為此，判決A保險公司在交強險限額內賠償原告120000元，B保險公司在商業(yè)三者險限額內賠償原告158374.9元，共計278374.9元。

三、辦案體會

1、這個案子總體說敗訴的可能性基本上是沒有的。法院要么判兩個保險公司賠償，要么判司機唐某賠償。而根據委托人的意愿，只有要兩個保險公司賠償，這個案子才算代理成功，才是真正維護了委托人的合法權益。

2、事故認定書以司機唐某未提醒車上人員下車后注意安全，認定唐某負次要責任的理由確實是比較勉強。既使法院判決保險公司賠償，估計也不會超過10%。筆者總是覺得，在高速公路上隨意上下乘客并隨地小便，安全隱患很大，也違背公序良俗，法律應該禁止，但是查閱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及其實施條例、《湖南省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辦法》（該辦法中只規(guī)定了禁止營運車輛在高速公路上上下乘客，而本案唐某是非營運車輛）等，均沒有這方面的規(guī)定。功夫不負有心人，后來筆者終于在《湖南省高速公路條例》中查到了此規(guī)定，當時的心情不言而喻,對代理好這個案子也增加了信心。

3、一點建議。高速公路上乘客隨意下車引發(fā)交通事故，或者高速公路上發(fā)生交通事故后，司機乘客下車后遭遇二次交通事故等，已是屢見不鮮，而法律對于高速公路的規(guī)定過于簡單，期待國家層面有詳細的法律規(guī)定出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