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錄像未顯示《遺囑》的主文內(nèi)容的形成過程，未記錄見證人“李某”的姓名、身份，“李某”亦未出庭作證，無法核實其見證人的身份及資格，該《遺囑》不符合代書遺囑的法定形式要件。訴訟請求徐某1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依法判決被繼承人馮某某所立遺囑合法有效；2.請依法判決位于青島市市南區(qū)××路××號××單元××戶房屋（面積54.23平方米）歸徐某1所有；3.本案訴訟費用由被告承擔。一審查明   一、被繼承人馮某某（出生于1938年1月6日）與徐某某系夫妻關系，二人育有兩子，即長子徐某2、次子徐某3；徐某1系徐某3之子。徐某某于1999年5月28日去世，馮某某于2021年10月14日去世。馮某某生前與徐某3、徐某1一家共同居住；馮某某主要生活來源為退休金，每月約四千元。案爭房產(chǎn)位于青島市市南區(qū)××路××號××單元××戶，建筑面積54.23平方米，原為馮某某與徐某某夫妻共同財產(chǎn)。徐某某去世后，經(jīng)（2003）青證內(nèi)民字第3891號《公證書》公證，徐某2和徐某3放棄對案涉房產(chǎn)的繼承權，徐某某享有的房產(chǎn)份額由馮某某一人繼承?，F(xiàn)該房產(chǎn)登記在馮某某一人名下。二、徐某1提交案外人陳某于2021年9月25日代書的遺囑一份，載明：“……鑒于立遺囑人年事已高，趁頭腦清醒，能自由表達意志，為避免后人因于遺產(chǎn)繼承問題發(fā)生爭議，因此通過遺囑的方式來分配自己名下的全部房產(chǎn)。我馮某某自愿將現(xiàn)住青島市市南區(qū)XX路XX號XX單元XX戶的房屋贈與繼承人徐某1。徐某1擁有此房屋的永久居住權和處置權，遇國家統(tǒng)一拆遷，所有賠償必須支付到徐某1個人名下，其他任何人不得有爭議。以上是我真實的意思，自愿無人脅迫?！瘪T某某簽字并摁手印、書寫日期，陳某、李某作為見證人簽字，陳某書寫日期，李某未書寫日期。徐某1提交的視頻顯示，馮某某坐于床上，陳某先向馮某某詢問幾個問題，馮某某反應較慢、多次看往鏡頭外的其他人、回答簡單；后陳某向馮某某宣讀事先已寫好的遺囑并讓馮某某在遺囑上簽字，兩名見證人告知馮某某簽署日期，經(jīng)二人反復指導，馮某某用時一分多才完成日期書寫。經(jīng)徐某1申請，陳某出庭作證。經(jīng)詢問，陳某陳述，其與徐某1是高中同學、鄰居，徐某1給其發(fā)微信讓幫忙處理馮某某遺囑事宜，故其與李某同去；遺囑內(nèi)容記不清是誰擬定的，不是馮某某說的，代書過程不是馮某某說一句其寫一句；因為馮某某有時候口齒不清，視頻錄了好幾遍，本案中徐某1提交的是其中最后一遍，不是整個過程；其簡單問候了老人，馮某某知道其名字，沒有其他交流，覺得老人能明白，記不清馮某某的表達是否清楚、思維是否清晰。一審判決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為遺贈糾紛，爭議的焦點問題為徐某1提交的代書遺囑是否合法有效。代書遺囑，是指由他人代筆書寫的遺囑。通常是在遺囑人不會寫字或因病不能寫字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其內(nèi)容應當由遺囑人口授、系遺囑人意思的表達?！吨腥A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三十五條規(guī)定：“代書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由其中一人代書，并由遺囑人、代書人和其他見證人簽名，注明年、月、日。”本案中，首先，根據(jù)代書人、見證人陳某當庭陳述，案涉遺囑內(nèi)容并非馮某某本人擬定，亦非根據(jù)馮某某口授書寫。視頻中，馮某某未明確說出要將案涉房屋所有權遺贈給徐某1的意思，遺囑內(nèi)容系由陳某事先寫好向馮某某宣讀。其次，從視頻中還能看出，整個過程由兩名見證人主導，馮某某雖能夠回答問題，但反應較慢，對部分問題的回答語焉不詳，需在他人引導下才能做出簡單的表述，簽署日期時明顯存在理解和反應上的困難；陳某亦表示因馮某某口齒不清、視頻經(jīng)過多次錄制，并稱不能確定馮某某當時表達是否清楚、思維是否清晰。再次，兩名見證人均由徐某1邀請到場，其中見證人陳某系徐某1同學，見證人李某未在遺囑中注明日期也未到庭說明見證情況，徐某1亦未舉證證明李某的身份。綜合考慮上述事實，法院認為，案涉遺囑的代書過程無法確定是馮某某真實意思表示，對該遺囑的效力法院不予確認，故對徐某1的訴訟請求均不予支持。判決：駁回徐某1的訴訟請求。

上訴意見

徐某1上訴事實和理由：一、案涉遺囑系遺囑人馮某某的真實意思表示。在立遺囑時，代書人陳某當面詢問馮某某對案涉房產(chǎn)的處理意見以及陳某向馮某某宣讀遺囑時，馮某某均明確表示案涉房產(chǎn)歸徐某1繼承、如果遇到拆遷則拆遷款也均支付到徐某1的個人賬戶、其他人不得有爭議。立遺囑時的現(xiàn)場視頻已經(jīng)充分證明了上述事實，馮某某明確表示案涉房產(chǎn)由徐某1繼承。立遺囑時現(xiàn)場拍攝的視頻作為輔助證據(jù)，其是案涉遺囑真實性、客觀性的佐證，馮某某在視頻中“把案涉房產(chǎn)歸徐某1繼承”的意思表示是非常明確的。二、案涉遺囑符合代書遺囑的法定形式。依據(jù)《民法典》第1135條的規(guī)定，代書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由其中一人代書，并由遺囑人、代書人和其他見證人簽名，注明年、月、日。本案中，案涉遺囑有陳某和李某兩個見證人在場見證，并由陳某代書，遺囑人馮某某、代書人陳某、其他見證人李某三人均在案涉遺囑上簽名，該案涉遺囑亦注明了立遺囑時的年、月、日。案涉遺囑完全符合我國《民法典》對代書遺囑的法定形式要求。另外，見證人陳某和李某與本案上訴人徐某1也沒有利害關系。該兩個見證人的身份符合法律規(guī)定。案涉遺囑系遺囑人馮某某的真實意思表示，且該遺囑符合代書遺囑的法定形式，案涉遺囑是合法有效的。一審法院對上述事實認定錯誤。綜上，請二審法院依法查明本案事實，判決支持上訴人的上訴請求。補充上訴意見：一審法院詢問證人的庭審筆錄部分明顯存在錯誤和遺漏。15分01:11。法官問，立遺囑的內(nèi)容誰擬定的，陳某：我問的老人是老人說的，審：這些都是老人原話嗎。陳某：我在的時候她也沒說別的。審：我說這些遺囑的內(nèi)容“現(xiàn)年事已高，趁頭腦清醒能自由表達意思”這些內(nèi)容是你自己想的還是有人給你提供草稿你照著寫的，還是老人這樣說你寫的。陳某：這不是老人說的，字是我寫的。而一審法院記錄為遺囑的內(nèi)容我記不清是誰擬定的了，不是老人說的。明顯記錄錯誤。審：關于馮某某把房子給原告的意思是你問的她，還是她回答還是她說要把房子給徐某1，因為視頻里沒有她自己說，她有沒有她自己說我要把房子給徐某1，還是你問她同不同意把房子給徐某1。陳某：我問的是你的房子怎么打算的。審：她怎么說。陳某：遺囑上面寫著。最后意思是給徐某1，但是說過具體的話，我記不清了。證明一審法院筆錄有遺漏，導致意思表示不準確。本案見證人陳某和李某與上訴人徐某1也沒有利害關系。該兩個見證人的身份符合法律規(guī)定。案涉遺囑系遺囑人馮某某的真實意思表示，且該遺囑符合代書遺囑的法定形式，案涉遺囑是合法有效的。一審法院對上述事實認定錯誤。另，本案系代書遺囑非錄像遺囑，錄像只是補強了代書遺囑的真實性、合法性。結合證人陳某向法庭陳述，錄像只是作代書遺囑的一部分。并非全部過程。證人陳某在錄像中再次詢問一下立遺囑人的年齡、出生年月、住在什么地方。證明了立遺囑人意識清醒，也明確問過立遺囑人，今天讓我們過來是為了什么事。回答就是這個房子怎么安排。況且，陳某宣讀遺囑后，立遺囑人在遺囑上簽名并摁了手印，故，一審法院認定事實錯誤。徐某2辯稱：一、一審判決中對“代書過程無法確定是馮某某真實意思表示，對遺囑效力不予認可”的認定正確。1.案涉代書遺囑內(nèi)容與遺贈人馮某某的文化教育程度不符，無法確認是否是其本人真實意思表示。所謂代書，應由遺贈人口述，代書人如實書寫呈現(xiàn)。而案涉遺囑內(nèi)容用詞得當、邏輯嚴謹，顯然已超出馮某某的文化水平及表達能力。而從代書人及見證人陳某當庭陳述遺囑內(nèi)容系預先擬定的事實可以看出，該份遺贈內(nèi)容可能存在變造馮某某真實意思的可能。2.徐某1及其母親均在案涉代書遺囑錄制現(xiàn)場，可能會對馮某某產(chǎn)生精神上的壓力，導致其無法正常表達自己的真實意思。視頻中顯示，徐某1及其母親王某全程參與視頻錄制過程，并有意識進行錄制指導，明顯對馮某某產(chǎn)生了精神上的壓迫及干擾。該份遺囑是在馮某某去世前十幾日錄制的，在生命的最后階段，需子女進行全程陪護照顧，而對子女要求進行財產(chǎn)分配的訴求，如其表達反對意見，可能會造成王某、徐某1不再對其進行照料的后果。因此，在此種壓力和顧慮情況下所作出的遺贈表示，存在不真實的可能。3.代書遺囑內(nèi)容與馮某某生前意思表示不符。馮某某生前曾多次向親戚表示：案涉房屋在其去世之后兩個兒子一人一半，該表述與代書遺囑內(nèi)容相矛盾。馮某某作為徐某2和徐某3的母親，在無重大家庭矛盾的情況下，突然作出有違日常表述的遺贈行為，令人生疑。4.從徐某2與徐某1雙方家庭背景及條件分析，徐某1父母（徐某3、王某）在黃島區(qū)、市北區(qū)均有房產(chǎn)，徐某2也僅有單位分得房產(chǎn)一處，二人目前所持房產(chǎn)情況平均，不存在無房或弱勢一方。在子女輪流照顧馮某某的情況下，其將案涉房產(chǎn)遺贈給其中一個孫子的可能性較小。因此，不存在徐某3經(jīng)濟條件較差，母親馮某某需要傾斜性照顧的可能。二、案涉代書遺贈缺少法定形式要件，應認定無效。1.案涉代書遺囑中的代書人身份不明確，視頻中并未如實錄制遺贈人口述，代書人如實記錄遺贈人意思表示的過程，代書法定形式要件缺失?！吨腥A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三十五條規(guī)定，代書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由其中一人代書，并由遺囑人、代書人和其他見證人簽名，注明年、月、日?！保?）涉案代書遺囑中并未列明代書人姓名，徐某2無法確認代書人身份是否合法；（2）代書遺囑的過程并不符合現(xiàn)場見證的條件。所謂現(xiàn)場見證，即見證整個代書遺囑表達及記錄過程的真實性。在訂立代書遺囑過程中，要注意遺贈人口述、代書人代書、見證人見證三者之間的時空一致性。而時間上的同步性，要求遺囑人的口述、代書人的書寫行為以及見證人的見證行為是同時或者基本同時發(fā)生?？臻g的同一性，要求遺囑人、代書人、見證人要同時在同一個場合進行訂立遺囑的行為。但在視頻中顯示，其中一名見證人手持早已書寫好的代書遺囑，口述并向遺贈人馮某某確認意思是否一致，不符合現(xiàn)場見證并形成代書遺囑的形式要件。因此，無法以此認定代書遺囑內(nèi)容系馮某某真實意思表示。2.見證人反復進行錄制的行為也違反正常代書遺囑形式要件要求。一審庭審中，見證人當庭認可進行了多次錄制，也即徐某1選取了最有利于自己的視頻作為最終呈現(xiàn)的證據(jù)。由此可以看出，馮某某在錄制現(xiàn)場意識并不完全清晰，需要經(jīng)過反復多次教授、引導才能進行完整的表達。也進一步說明，該份視頻從形式上存在重大瑕疵。綜上，基于案涉代書遺贈文書形式及內(nèi)容存在重大瑕疵等事實，一審法院認定遺贈無效的判決合法有據(jù)，望二審法院依法予以維持。一審庭審筆錄中的內(nèi)容均由陳某本人簽字確認，也就是證人出庭時，對筆錄所記錄的內(nèi)容予以認可。徐某3辯稱，認可上訴人的上訴意見。二審判決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了證據(jù)，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jù)交換和質(zhì)證。徐某1提交陳某所作的證人證言一份，擬證明：陳某向二審法庭補充了當時給馮某某老人所作遺囑，馮某某老人意識清楚，回答正確，所作的遺囑系馮某某口述向他表達的意思表示。徐某2質(zhì)證認為，證人證言需要證人本人出庭，真實性不予認可。徐某1提交的證據(jù)不符合證人證言的法定形式，本院不予采信。本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本院認為，本案系遺贈糾紛。本案二審的爭議焦點為涉案《遺囑》是否有效?！吨腥A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三十五條規(guī)定：“代書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由其中一人代書，并由遺囑人、代書人和其他見證人簽名，注明年、月、日?！毙炷?提交的《遺囑》證明人處有“陳某”“李某”字樣的簽名，“陳某”簽字處有捺印并注明日期，“李某”字樣的簽名處有捺印但未注明日期。徐某1提交的錄像中，未顯示該《遺囑》的主文內(nèi)容的形成過程，未記錄見證人“李某”的姓名、身份，“李某”亦未出庭作證，無法核實其見證人的身份及資格。綜上，現(xiàn)查明事實僅證明陳某事先擬定《遺囑》并見證馮某某在其上簽字，上訴人徐某1未舉證證明該《遺囑》符合代書遺囑的法定形式要件，一審法院依法不認定其有效性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綜上，上訴人徐某1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三十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駁回上訴，維持原判。